文不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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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過一個實驗,這個實驗大概會惹到一些人,所以我先講幾個故事。
什麽地方最容易看到理由「離譜」的爭吵,我大概會推薦你去機場轉轉。在機場你能看到很多看上去離譜的爭吵理由,但好像那個理由又是當下他們唯一能夠吵起來的原因——吵架的雙方多是乘客與地勤人員、父母子女、夫妻情侶之間。在我印象里,我記錄過好幾場在機場發生的爭吵。
一個母親在行李轉盤前等行李,她看上去很著急,在頭等艙的行李優先轉出來的時候,她便開始一個一個檢查,甚至拿下一個行李之後,才發現並不是自己的,又艱難地將它放回行李轉盤,然後接著搬下來第二件並不屬於自己的行李……直到她的女兒從洗手間返回,母親破口大罵,帶著哭腔斥責女兒:「你為什麽非要這個時候去上廁所,我們是什麽行李我都不知道!」我覺得女兒大概是對母親的這種歇斯底里已經習以為常了,她懶得聽她抱怨完,便呵斥回去:「你慌什麽慌,我們的行李在後面。」母親見女兒並沒有認錯的行為,繼續尋找可以斥責的理由:「你飛機上為什麽不先上廁所」「我們東西又不多你為什麽要托運」「要不是你要帶這麽多東西我們的行李箱就不用托運了」「你買這麽多東西我們怎麽拿得回去」……「你不是也買了很多嗎,那一會把你買的東西都扔了吧?」女兒說完這句話後,那個母親再也沒有繼續責難。而是轉而拿起電話,開始斥責起因為堵車還未能及時趕到機場來接母女倆的丈夫。忘記說了,那趟航班是從國外回來的,行李是不允許隨身攜帶必須辦理托運的。
區別於母親的角色,父親挑起的爭吵就沒有那麽多「無理理由」。我見過最離譜的,是因為機場關閉吸煙室之後,一個父親在吸煙室門口與工作人員爭論的場景。他質問工作人員,關閉吸煙室是誰規定的,有文件嗎之類的。兒子大概是覺得丟臉,去勸阻了好幾次父親。他作勢要當場點燃一根香煙,工作人員無奈,只能叫來安保人員,見是警察模樣的人來,父親瞬間沒有了囂張——但這股能量並沒有就此被打斷,回到候機區域後,他大概是越想越生氣,開始朝著兒子發脾氣:「不讓我吸煙,是要讓我死嗎?」兒子一開始還會耐心解釋「國家規定室內不讓吸煙了」,「狗屁規定!」丟下這句話,父親就離開了座位,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不知道他最後是不是連那趟飛機都不打算乘坐了,或者是因為在廁所偷吸香煙被徹底抓進了機場的拘留室——不過看到他因為安保人員出現時,那種像是一只狂吠的吉娃娃被主人松開了繩套一樣突然喪失氣焰的模樣,他應該不至於做出這麽沒頭腦的事情——也不一定,他或許是找下一個工作人員,在有繩套的情況下,又吠了起來,回到那只吉娃娃的模樣,吠得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里脫落出來。
夫妻情侶之間的吵架就要簡單得多,不會像母女吵架總是在找一堆不痛不癢的理由,最關鍵的是,夫妻情侶之間的吵架更像是一局乒乓球比賽,一來一回有張有弛,要分出輸贏往往需要膠著很長一段時間——「為什麽飛機晚點了,早就說不讓你買這一班機票了!」「飛機晚點又他媽不是我造成的你兇我幹嘛?」「如果你不著急非要早上走,我們會坐到這班飛機嗎?」「是你說的早上的機票便宜點,現在又成我的問題了嗎?」「我們為什麽買便宜的機票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怎麽,嫌我賺得少了啊!」「我哪敢說,讓給你媽買張機票來這里都不肯,結果現在鬧到得回去看她老人家了。」「那你別跟著我啊!」「我不跟你去你媽又要不開心了,我可不想!」「那她來我們家住兩天你開心嗎,裝什麽孝順啊!」「你媽對我指指點點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敢幫我說話嗎?」「你做得好我當然幫你說話啊?」「那嫌我不好還跟著我幹嘛!」男人不再說話,我大概猜到他們把「離婚」是作為了夫妻之間墨守成規的敏感詞,雖然說是爭吵,不過我到覺得這是他們維系著這段還未離婚的婚姻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了。
機場里容易發生爭吵的原因,這個毋庸置疑很多人都了解過了,幾乎都是那些控製狂對「失控」的過激反應。我還有很多關於機場內爭吵的素材,這得感謝發明文字和手機的人,至少我可以在觀察人時候,偽裝成在玩手機而記錄下他們爭吵理由、表情、甚至是識別到他們的情緒變化。這個時候就有道貌岸然的人站出來了,說我這是在偷窺別人,你們得把我想象成是那些在公共場合畫素描的人,他們為什麽被稱之為藝術家,而我是個死變態呢(當然我也不覺得這是貶義的評價)。你們敢吵,我就敢看,看熱鬧的還嫌事不大,你情我願的有什麽不可。還有大街上被拴著狗鏈塞著肛塞裝成狗爬行的人呢,人家完成主人任務的時候不就是為了讓別人看到心里才會爽的嘛。
好了,寫到這里我開始「偏題」了。其實這就是我經常做的無聊實驗,我經常在文章開始結尾和文章中間寫些文不對題的東西,這是很早以前養成的一個「壞習慣」。我發現語文老師也好、表現出愛學習要看值得學習作文的同學也好、豆瓣微博上的用戶也好,都懶得把別人內容看完之前,就開始妄加定義和評論的。當然,寫博客也不一定是要讓別人看完,超過140字微博長度的內容,就已經不符合很多人的閱讀習慣了,更別說沒能在最開始甚至是標題黨的部分就吸引到用戶,本身也說明電子內容是失敗的。自從「以前在考試作文里把開頭結尾寫得很漂亮,中間夾帶了一堆冷嘲熱諷的私貨」之後,我就發現這項實驗極具社會意義。不過也有被發現的時候——一閱老師見字跡不是自己的學生,就潦草略過;二閱老師一眼看出我夾帶私貨的行為,再看看一閱老師的分數,也多少知道前一個老師得有多「程式化」。
我很喜歡認認真真看完別人的長微博和博客,然後在評論里面總是能看到文不對題的評論,說了又好像沒有說的廢話往往截取到的都是文章里最開始的感嘆或是最結尾的結論。別人的動物離世了,他憋了半天也只能說句節哀順變,但其實人家想要表達的只是記錄當時的那種復雜和逃避的心路歷程;別人從受傷去醫院的經歷中看出了別樣的人生感悟,他說他這里也受過傷,但其實人家真的只是從一個生活的細微推導出了可以反應出在實際生活的規律;我說我觀察到了機場的爭吵,他說我像個變態偷聽偷看,但其實我只是在記錄那些控製狂是如何一點點把自己逼瘋。當然,說不定從另一個角度也是因為我過分解讀了寫博客的人。
結尾的部分還是得把夾帶私貨的部分藏好,要回到爭吵的部分繼續聊。
因為對「失控」的恐懼,會讓人們只能從已知的領域去解釋自己對未知的恐懼。爭吵有的時候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但如果對方提供了一個道德綁架的機會,那彼此之間就會圍繞著這個點展開無休止地爭吵與回旋,就跟那場乒乓球比賽一樣。而一些人在自己已知的領域狂吠狴犴,也是因為「已知」和「在自我的控製之下」就跟那條拴住吉娃娃的狗鏈一樣,一旦脫離狗鏈的約束,他們也不敢再對別人吠叫什麽。
文不對題的爭吵、話不投機的尬聊,更像是控製狂在失控前的癡人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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